令人揪心的悬念终于在今天水落石出：上届世界杯冠军法国队离开了第17届世界杯赛场！这是惊心动魄的哗变，地动山摇的颠覆！谁也不会想到，卫冕而来的法国队第一离开了世界杯赛场。即使前两轮比赛法国队陷入绝境时，我们还在期待他向死而生，期待他在最后的时刻焕发惊世骇俗的耀眼光芒……可今天，法国队走了。凯旋们沉默无语，塞纳河的涟漪漾起伤悲，香榭丽舍的灯光摇曳着憔悴……
    蓦然一曲长恨歌，别有滋味在心头！
    不能埋怨齐达内上场晚了，不能感叹法国队风水转了，不能责怪对手，不能痛恨门柱……命运的敲门就是这样突如其来，铿锵有力，不可逆转，措手不及。谁能想到伟大的音乐家贝多芬突然间两耳失聪呢？谁能预料旷世天才莫扎特只活了36岁呢？的确，在英雄和天才面前，命运往往狰狞，往往强暴，往往神乎其神，往往……可真正的英雄和天才，在这样的命运之前，往往是以其杰出的功绩而著称于世的：贝多芬两耳失聪指挥了《欢乐颂》，莫扎特弥留之际写下了《安魂曲》。命运可以包围他们，但命运可以决定他们，巨人之所以成为巨人，就在于他们在命运的废墟中完成自己最后的雕塑。可是今天，命运的黑手叩响法国队的大门时，法国队的最后雕塑没有完成。他们在命运面前没有找到欢乐，他们在命运面前更无处为自己安魂，他们在仁川体育场毫无风度地做了命运的俘虏，于是，命运的双手就顺势一推，让他们离开韩国，离开世界杯……我们为什么说法国队的落难是一曲长恨歌？在人们的心目中，他曾经是英雄，人们以英雄的目光迎接他，分享他，耐心的等待他；可在他的英雄名下，没有牺牲，没有奉献，没有创造，甚至没有明确的方向，乃至于三场比赛打不进一个球……在这样的反差之中，人们目送法国队走出世界杯的大门的背影时，真正应验了那古老的诗句：“天长地久有时尽，此恨绵绵无绝期……”
    也不能说法国队不是英雄，不能说法国队历史上的功绩是“世无英雄，竖子成名。”现在有一种舆论认为，1998世界杯和2000欧洲杯法国队是凭借防守而获得名声，这样的英雄名义不可靠、不实在的。这样的舆论在今天出现似乎有失偏颇。因为在法国队当年的光荣里，舆论还在强力推荐这支队伍的“钢铁防线”，还在鼓噪法国队的防守可能为新世纪的足球建筑了攀登的高度……不能因为今天他们输个精光，就摧毁他们历史上的成功经历。可我们的心头还是萦绕着绵长的恨，这又是为什么呢？原因在于法国队不是一个进步的英雄，不是一个大气的英雄，因此，他就不会成为一个永恒的英雄。当他们此次走进世界杯的赛场时，他们还沉浸在英雄所享受的历史欢呼声中，他们没有带来英雄的新鲜血液和新鲜力量，没有带来英雄应该必备的悲壮之心；他们过于相信天佑法兰西，青山依旧在，过于相信钢铁是没有疲劳系数、没有元素周期的……于是，我们看到，从1998到2000再到2002，他们的阵形、节奏、战术乃至于使用的队员们几乎一个格式，一个体系，一个模样。他们在自我的世界里太沉醉，在历史的功绩里太满足。英雄之心没有伴随着悲剧之心，骄傲的底色没有建立在苦涩的基调上，因此他们忘记了观察世界，忘记了瞄准进步，忘记了哀兵必胜，忘记了穷且益坚。他们在赞美和欢呼中不知不觉地麻木起来，停滞不前，他们豪华，他们优越，他们太英雄，所以他们输了，输的丢盔弃甲，体无完肤！这多像沉湎于缠绵爱情的“贵妃之恋”，可以“千里送荔枝”，可以“从此不早朝”，那一定是“惊破霓裳羽衣舞”！大势已去，功败垂成，在涕泪横流中强烈呼吁“在天愿作比翼鸟，在地愿为连理枝”，感人固感人，可英雄早已流亡，江山早已沦落……
    法国走了，塞内加尔留下来了。可能还有不该走的要走，不该留的留下来。可什么是应该和不应该呢？这个问题是世界杯留给就÷世界的大思考。世界杯是审美的，世界杯是惟美的，世界杯是世界的戏剧。今天的戏剧在告诉世界，在美诞生的同时，悲剧已经诞生，已经进行……
    （写于2002年6月11日夜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