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    换脸时代
    德·比连金
    ①镜子里有一双颜色不鲜明的、灰中发蓝的眼睛厌恶地望着她，鼻子和丰满的脸蛋虽有一种可爱的稚气，却长满了雀斑，好像脸上溅了泥。唉，为什么，她究竟造了什么孽，得罪了谁，使她长了这样一张脸？
    ②莲娜眨了眨眼，想再一次作出好的表情。她向自己发出微笑，可是只在脸上出现一个孩子气的酒窝，露出一脸傻气。她把嘴抿成一条线，镜中的眼睛不信任地瞪着她。唉，不论怎么闭紧嘴唇、装腔作势，那圆圆的长雀斑的娃娃脸都让人扫兴。这装模作样的布满雀斑的脸！莲娜几乎要用拳头去砸镜子。
    ③而昨天，那个可爱的男孩米沙——这名字是那么亲近、顺耳、温暖……他本人也是……而且，他似乎也有意。两人萍水相逢，一见倾心，不停地聊起来，直到深夜。可今天要在光天化日之下……该如何是好呢？我这个丑丫头。
    ④莲娜再无法一人独处，飞跑到大街上，泪流满面，直到一辆空出租车紧急闪开她时，才如梦方醒。莲娜有些后怕，赶快冲上人行道。去哪儿？她两脚自动地往前走，没有目标。蓦地，树叶的缝隙中闪过一个招牌：生—物—学—美—容—院，蓝底金字。
    嗯，就是这儿，人人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意愿……
    ⑤“到这边来，孩子。”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，“请到我的单间来，请……”
    ⑥莲娜像抓住绳索一样循声走进去。她定下神来，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张软椅上，对面挂着一面蒙着黑布的镜子。
    ⑦“干吗要蒙上黑布？”她用低哑的声音问道。
    ⑧“是说镜子吗？当美味佳肴没有作成的时候，你是不会端给客人的。在脸面变换之前，我们都要蒙上。来，把头往这边斜，往左一点。”
    ⑨有个东西挠了一下后脑勺，同时，一个柔性的头箍套住了脑门。尽管动作很轻，莲娜还是感到软椅已经把她的头牢牢固定住了。“请稍等，我还什么都没说呢！”
    ⑩“不用说话，一切都由仪表来决定。”莲娜听到女技师温和的声音，“看，基本图谱准备好了，马上给你看所有的脸型方案。”
    11“也许……”
    12“如果你喜欢某一个模式，可以选一种。只要上了自动美容机，一按电钮，咔嚓一声，就作完了美容。”
    13莲娜的膝盖边有一个屏幕，上面不断闪现出立体的、活动的、彩色的脸，一张接着一张，各不相同。个个都是那么美丽非凡，但又彼此类似。
    14“怎么，这一切都是……给我的？”莲娜喃喃低语。
    15“当然喽！你有一个让人惊奇的可塑性极强的脸型，可爱极了。美，能够充分发挥出来，你会永远感激的……咱们现在选哪一个呢？”
    16“可这并不是我！”莲娜叫道，“这不是我的脸呀！”
    17“孩子，你说错了。一个人永远不会真正看到自己。照镜子？镜子里看到的不是脸，而是影像。”
    18“可是……”
    19“你现在看到的也不是脸，而是模型、样品。我们会做好一切的，脸还是你的脸，但这是经过了美化的脸。美化，你明白吧？”
    20莲娜点了点头，忽然哭了起来，她哭得很伤心，不出声音，像个孩子。
    21女技师叹了一口气：“没什么，孩子。要想漂亮，就得追求时尚。你要相信我：从这儿出去的人，都会带着笑容。”她用熟练的动作拿起一张有香水的手帕擦干了姑娘的眼泪。“现在有了科学、美学、生物学美容院为大家服务，只是男孩子比我们还要胆小……”
    22“难道他们也作手术……”
    23“千真万确。有一个人甚至……太可笑了！我不能再议论顾客，你自己也明白，应该保密……那么，咱们选哪一个呢？”
    24“唉，我只要稍稍改一改，越少越好！”
    25“对，你的小脸本来就很不错，只要这里修修，那里改改……我会做好的。”女技师嘴里说着，两只手在莲娜背后忙个不停。
    26“眼下，埃及人的眼睛形状很流行，”女技师说，“你看怎么样？这跟你的脸型不矛盾。”
    27“不要！”莲娜几乎站了起来。
    28“冷静，冷静。”一只柔软的手按住她肩头，“我只是建议，告诉你什么最流行。草图已经大致打好了，嘴唇线条更清晰一点，对吧？眼睛改成天蓝色。”
    29“对，对！那么雀斑呢？”
    30“改成跟脸协调一些。”
    31“可不可以……完全去掉？”
    32“可以，这不费吹灰之力，不过，有这个必要吗？”
    33“有的，有的。”
    34“当然，这完全由你来拿主意，跟整个构思并不矛盾。咱们多作一个样式，你来比较一下。”
    35莲娜猛然想起了时间，她连忙看了看护板间隙下面的手表，说道：“不用了，请加快一点吧！”
    36“哦……男朋友在等着你，对吧？马上就给你做好。瞧好吧！”又是轻微的咔嚓声，电流的嗡嗡声。莲娜全身绷紧，有什么东西像蚂蚁一样在爬，把脖子弄得很痒。“疼了就说一声。”
    37仿佛有几根小针一齐扎进面颊、鼻子、嘴唇、前额，扎到皮肤深处，直到心脏，进入脑海……
    38“疼……”
    39“这是因为你要快作。忍一忍吧，美，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不过，女技师还是调了一下仪器，使得针刺的疼痛变成了灼热，仿佛在皮肤下面有熔化的蜡在流动。莲娜想要大喊，想要绷紧脸上的肌肉，但是嘴唇在熔化，脸颊也在熔化。
    40是一分钟，是一小时，还是无穷无尽？蓦地，一切结束了，脸上感到有一种清风吹拂，里面还有一点刺痛和灼热，但是肌肉已经听话，皮肤觉出了凉意，刺眼的雾也退去了，只有右面有两三颗牙齿发酸。
    41“做完了，孩子，干净利落……你的他会满意的。”
    42护板升上去了，软椅背往前移动，夹持装置打开了，灵巧的手指拿掉了接触器。莲娜感到轻松，还不敢相信是真的。
    43“稍等，稍等。你先闭上眼睛。”
    44潮湿的罩布从脸上滑下来，莲娜用急切而颤抖的动作摸了摸鼻子、嘴唇、面颊，她将信将疑，不能肯定这是她自己的。
    45“你最好还是看镜子吧。”
    46布帘咝的一声拉开了。她紧紧盯着镜子，欣赏自己。明亮的眼睛像两颗天蓝色的星，嘴唇的轮廓优美而整齐，平滑的皮肤上没有一颗雀斑，两颊露出淡淡的红晕。
    47“我的？”莲娜抓住自己的脸蛋儿。
    48“我的美人儿！”女技师柔软的胖手慈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，“别忘了赴约会哟。”
    49“哎！”
    50“一个月之后再来，重作一次，或是再做些改进……”
    51依然是沿着那街道，莲娜身体轻飘飘的，不是在走，是在游，是在飞。太阳忽而躲到楼后，忽而迎面照射，每棵树木的阴影都同她追着玩儿。莲娜感觉到，每个过往行人都想看到她的笑容，于是，莲娜羞答答地面带笑容，穿过这巨大的、幸福的、美妙的世界。
    52广场的喷泉旁边，她有些不知所措。在她眼前，闪过了一张张脸，有等人的，有被等的，也有只是来散步的。人来人往和欢声笑语使得这里显得有些拥挤，也使她有点发晕。她受到许多目光的注视，这既新鲜又让人激动。她的眼睛向四处寻找，起初是期待的，后来变成了焦虑不安：时间一分钟、一分钟地过去，他呢，为什么一直不露面？
    53其实，并非如此。【他早就来了，而且是提前来了，他一直在那个喷泉旁边等待，到处寻找自己的意中人……】

【问题】
    23.小说以充满想象力的笔触讲述了一个换脸故事，请以文中莲娜的口吻概括全文内容。（50字左右）（4分）
    答：
    24.从画线句子可以看出，“他”也在喷泉旁等待，为什么他们却找不到对方？请结合文章内容推测原因。（4分）
    答：
    25.小说的题目是“换脸时代”，请从主题的角度探究以此为题的理由。（4分）
    答：

【参考答案】
    23.答案示例：
    我对自己的脸极不满意，怕影响在意中人眼中的形象，在生物学美容院换了一张美丽的脸，却没有在相会地点找到我的男友。
    （共4分。起因、经过、结果各1分，字数1分）
    24.答案示例：
    从第21-23段中女技师和莲娜的对话，可以推断出男孩子也在这里做了换脸手术。
    （共4分。原因、依据各2分）
    25.答案：略
    （4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