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校在郊区，离城区20公里。离城之么远，学校少不了要一辆接人上下班的客车。
    这个故事发生在车上。
    这是一辆大客车，车上连坐带站可以容下七八十人。当然，学校的教职员工远不止这么多，但大多数人都住在学校里，住城里的也就是七八十人。这些人中，中层干部占一半，普通老师占一半。学校早就定下了规矩，中层以上干部在车上有坐位。比如一号座位坐的是王副校长，二号座位坐的是胡副校长，三号座位坐的是钱副校长（校长、书记有专车）。以此类推，官越大，坐位越靠前；官越小，座位越靠后。到最后第36号座位为止，都坐着学校中层以上干部，普通老师就只好站着了。
    开始老师们很不服气，站在车上满脸不高兴。但久了，也都习惯了，该站的站，该坐的坐。那些干部上车，找到自己的座位，坐下。那些老师上车，找块空着的地方，站着。有时候有的干部出差了或有事没上班，那座位就空着。这时，就有一些老师会让另一些老师去坐，比如一个老师在车开后看见有一个空位，便说：“李老师，有个空位，你去坐呀。”但那李老师不会去坐，他回答说：“我又是干部，哪有我的座位。”或者说，“这是人家干部的位子，我去坐，这不是抢人家的位子吗？”这样的话类似的话，那些站着的老师几乎都说过。会说这样的话，他们当然不会去坐那座位。那座位没有坐，便一直空着。有时候七七八八的干部或公或私都没来，车上便空出好多位子，但仍没人去坐。
    有一个年轻老师对这种做法特别不满，后来他找到校长，当面给校长提意见，说怎么能这样做呢，它极大地挫伤了老师们的积极性。但校长根本不听年轻老师的意见，说你认为不妥，等你当了校长再去改变吧。这话明显有讥笑年轻老师的意思。年轻老师也是有自尊的，不但有自尊，还有能耐。后来他找了一个电视台的朋友和一个报社朋友，把他们带到了车上，指着那些位子让记者看。两个记者都很年轻，一边看着一边议论。一个说这学校等级观念怎么这么严重，另一个说我来写篇文章，发在报上让大家来讨论讨论这件事儿。两个记者的话立即传到了校长耳朵里，他立即赶来了。校长也还年轻，他不想因一件小事儿而弄得满城风雨。他很谦和地跟两个记者说笑，然后把两个记者和那个年轻老师请进了饭店，同时很谦和地告诉两个记者，这一做法是前任校长规定的，他也觉得不妥，正在考虑废除。校长这样一说，两个记者就只有痛快地喝酒了。
    过后，校长召开了全校职工大会，明确规定车上那些位子只能让普通老师坐，所有干部都不能坐。散会后，就是下班回家时间了，那些老师上了车，没有谁敢坐在座位上，都站着。那些干部，也没人去坐座位。这样都站着，弄得很多人上不了车。校长闻讯后，赶了来，亲自做工作，把一些年纪大的老师按在座位上。
    这天开车，耽搁了20多分钟。
    现在，车上坐着的，都是普通老师，所有的干部都站着。但因为位子有限，还有那么两三个老师站着。有年轻的老师喜欢开玩笑，便看着那几个站着的老师说：“小赵小吴呀，站着的都是干部，你这一站，也像个干部了。”
    那站着的老师听了，看看边上站着的干部，又看看自己，便有些不好意思了，慌忙在两个人坐的位子上挤着坐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