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红《呼兰河传(节选)》赏析、原文
作者:萧红 文章ID:5275 浏览:
【赏析】
《呼兰河传》是一部散文体小说,没有前后连贯的故事,没有波澜起伏的情节,也没有贯穿全文始终的人物,祖父的后花园与自己的童年生活就是小说的重要组成部分。课文节选的部分,作者先描绘后花园中关丽的景物,再写在园中自由自在的活动,最后又写自己对于园子的美好印象。有人认为第三部分与第一部分都是写景,两者有些重复。其实这不是重复,如果说前面是一种客观的描绘,后面则是一种主观印象和感受,在作者儿童时代的眼中,花园里的一切都那么神奇美好:动植物都是自由的,都是活的,太阳和天空都充满一种神奇感。
本文没有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,没有任何矛盾冲突,只是回忆童年时在祖父后花园这个狭小空间的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,但作者在文中倾注了热切的情感,为读者描绘了一幅旺盛灿烂的生命图景。表达了亲近自然万物,亲近小生命的幸福与快乐,寄托了对故乡的怀念,对自由纯真生活的向往。因此,在阅读这篇文章时,要注意对文中那些充满感情色彩的语句的理解与品析,特别是文中表现作者童年美好生活的语句的体悟,从而去把握文章的主旨与意趣。
选文在语言上有突出特点,自然真切地表现了孩子天真烂漫的心情。用字造句,充满儿童的稚气和欢愉。如“花园里边明晃晃的,红的红,绿的绿,新鲜漂亮”“小白菜长得非常之快,没有几天就冒了芽了。一转眼就可以拔下来吃了”“花开了,就像花睡醒了似的。鸟飞了,就像鸟上天了似的。虫子叫了,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”等等,不似成人那样成熟老到,但完全符合孩子的心理。
文学的最高境界是诗。萧红正是一个“不以诗,别具诗心”的小说家,她以诗人的敏感、诗人的眼光和诗人的心灵去观察体验客观世界,从而赋予小说以深沉的诗意之美。早在20世纪30年代,鲁迅就作出评价,称萧红的小说有“诗的韵味”。
【原文】
呼兰河传(节选)
萧红
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住着我的祖父。
我生的时候,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,我长到四五岁,祖父就快七十了。
我家有一个大花园,这花园里蜂子、蝴蝶、蜻蜓、蚂蚱,样样都有。蝴蝶有白蝴蝶、黄蝴蝶。这种蝴蝶极小,不太好看。好看的是大红蝴蝶,满身带着金粉。
蜻蜓是金的,蚂蚱是绿的,蜂子则嗡嗡地飞着,满身绒毛,落到一朵花上,胖圆圆地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。
花园里边明晃晃的,红的红,绿的绿,新鲜漂亮。
据说这花园,从前是一个果园。祖母喜欢吃果子就种了果园。祖母又喜欢养羊,羊就把果树给啃了。果树于是都死了。到我有记忆的时候,园子里就只有一棵樱桃树,一棵李子树,因为樱桃和李子都不大结果子,所以觉得他们是并不存在的。小的时候,只觉得园子里边就有一棵大榆树。
这榆树在园子的西北角上,来了风,这榆树先啸,来了雨,大榆树先就冒烟了。太阳一出来,大榆树的叶子就发光了,它们闪烁得和沙滩上的蚌壳一样了。
祖父一天都在后园里边,我也跟着祖父在后园里边。祖父戴一个大草帽,我戴一个小草帽,祖父栽花,我就栽花;祖父拔草,我就拔草。当祖父下种,种小白菜的时候,我就跟在后边,把那下了种的土窝,用脚一个一个地溜平,哪里会溜得准,东一脚地,西一脚地瞎闹。有的菜种没被土盖上,反而给踢飞了。
小白菜长得非常之快,没有几天就冒了芽了,一转眼就可以拔下来吃了。
祖父铲地,我也铲地;因为我太小,拿不动那锄头杆,祖父就把锄头杆拔下来,让我单拿着那个锄头的“头”来铲。其实哪里是铲,也不过趴在地上,用锄头乱勾一阵就是了。也认不得哪个是苗,哪个是草。往往把韭菜当做野草一起割掉,把狗尾草当做谷穗留着。
等祖父发现我铲的那块满留着狗尾草的一片,他就问我:
“这是什么?”
我说:
“谷子。”
祖父大笑起来,笑得够了,把草摘下来问我:
只是天空蓝悠悠的,又高又远。
可是白云一来了的时候,那大团的白云,好像洒了花的白银似的,从祖父的头上经过,好像要压到了祖父的草帽那么低。
我玩累了,就在房子底下找个阴凉的地方睡着了。不用枕头,不用席子,把草帽遮在脸上就睡了。
节选自《呼兰河传》(重庆上海杂志公司1941年版)。萧红(1911~1942),黑龙江省呼兰县人,现代女作家。原名张乃莹.曾用笔名悄吟、田娣。代表作品有中篇小说《生死场》,长篇小说《呼兰河传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