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,您别送了,”我喉咙涩涩的,“天不早了,您回去吧!”“
作者:未知 文章ID:6739 浏览:
“娘,您别送了,”我喉咙涩涩的,“天不早了,您回去吧!”
“娘晓得。我儿上了大学,娘心里高兴,我儿给娘和你爹争了气。”车窗外的娘眼眶红红的,笑着说,“娘没文化,讲不出什么大道理。娘只指望我儿今后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要多挺一挺,咬咬牙,也就过去了……”
“我记住了,娘……”我哽咽着,低下头……
娘终于回去了,一直没有回头--我知道,娘一回头,就又舍不得走了,娘每走几步,便伸起手擦眼泪。娘瘦小的背影渐渐模糊,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毫无顾忌地流下来。
那一晚,我失眠了--想娘,为了儿女苦了一辈子的娘。
娘不识字,小时没念过书,就困为家里穷。十三四岁的时候,就跟着别人到大山中去砍柴,晒干了晾干了,再挑到十几里外的集市上去卖。收购干柴的老板欺负娘不识字,记数用“壹贰叁肆”,故意克扣柴的重量。娘气得不行,只有哭,她一边骂,一边暗暗发誓:以后就是典家什、当土地,也要供自己的孩子识字念书,不能当“睁眼瞎”。
穷人的孩子当家早,理事早。哥哥和我小时念书用功,期中、期末总是每人摞着一叠奖状回家,这是娘最高兴的时候。但一到开学,娘就犯愁了。兄妹三人都念书,三双要钱的手都伸向娘。爹心眼儿实,只能靠卖力气挣钱。可那点微薄的收入仅够敷衍油盐酱醋。娘只有一个办法--借!
跑东家,串西家,鞋底磨穿了,嘴皮也磨破了。大清早出去借,往往半夜才回来。好几次梦中醒来,我听见娘和爹的叹息声、交谈声,还有娘低低的抽泣声。娘为凑齐兄妹三人的学费,好几天都吃不下饭,却从来没抱怨过半句--娘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誓言。
我读高二那年,家里已经家徒四壁了。欠了一屁股债不说,屋破偏逢连绵雨,娘在干活时不慎扭伤了脚。赤脚医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医好娘的脚。由于没钱进医院,娘从此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。可娘粗活、重活照样干。那时,我在校寄宿。礼拜,我回家拿伙食费,看娘的表情,我没忍心问。礼拜天,娘一大早就出去了,傍晚还没回来。我苦着脸,正打算返校时,远远地,我看见娘了--娘拄着一根竹竿,一瘸一拐地走回来了!长长的大路上,夕阳的余辉将娘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。每走一步,娘都要咬一下嘴唇--娘分明疼啊!但娘为了省那五角钱车费,硬是咬着牙从十几里外的亲戚家一步一拐地走回来了!五角钱!就为了省五角钱给儿子作伙食费啊!
我跑过去,扶着娘,看见娘的嘴唇已咬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。娘从怀里掏出两张10元钞票,吃力地笑着说:“儿,总算借到了。天快黑了,快回学堂吧!”
我拿着钱,无言地跪下了,泪水一点一滴地洒在钞票上。
前几天,妹妹来信说,娘收到我在天安门前照的相片后,用一块新手绢小心地包着。几乎每天晚上她都要就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地瞅着,看的时候,总是一个人乐着……
读着读着,泪水不由得又盈满了我的眼眶,我又想起了娘,想起为儿女苦了一辈子的娘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