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一个时期，我又迷上了捕鸟。确切地讲就是下网粘麻雀——将一长方型并且带许多小孔的丝网偷偷挂在苇塘中——那个无数只麻雀经常聚集“开会”的地方，然后我就设法制造一种假象，让那些可怜的鸟们产生一种错觉，有意或无意地飞向我安排好的地方——罗网。
    我常把粘网下在凉水河南岸一个养鸡场的东墙外。说它是“墙”，实际是镀锌丝网。丝网里养着数千只欢蹦乱跳的产蛋鸡。
    鸡场主人养着两只狗，一黑一黄。它俩与鸡为伍，和平共处。
    黑黄二狗忠于职守。最初它们发现我在苇塘一带活动时，便向我狂吠，积极地向主人报警。
    鸡场主人王大三急忙从屋里出来观看动静。见“墙”外的我并没有对他的鸡们产生威胁，就分别赏给黑黄二狗各一脚，返回屋去。
    从此后，我再去苇塘下粘网时，那只黄狗便不再报警。显然它已认出了我并且已经总结了教训。但是，那只黑狗特别讨厌，它记吃不记打，每次对我的出现都狂叫起来没完没了，“热情”得我火冒三丈，把它杀了的心都有，因为它一叫唤会影响麻雀们的聚集。
    每次王大三听到报警后便出来察看，一见到是我，就露出笑脸，挥手向我打个招呼，为了表示友好，还要赏那黑狗几脚，于是那只黑狗便委屈地哀号几声跑到一边趴着去了。
    日子一长，我就对这两只狗产生了兴趣：黄狗很老实，平时总是趴在地上双耳紧贴地面，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，其实它警惕性很高。那只黑狗很活泼、好动，一高兴就在院子里胡窜乱跳使劲撒欢，吓得鸡们胆战心惊，扇动着翅膀奔逃惊叫不已，黑狗这家伙很贱，王大三不出来赏它几脚，这狗东西身上痒痒。
    王大三隔着“墙”对我说他特别讨厌这只黑狗，并说这只黑狗吃鸡。究其原因是他以前办事失误——以前鸡场里死了鸡统统喂狗，但只是黑狗吃而黄狗不吃。因此他对黄狗特有好感，认为黑狗档次低。
    一来二去，黑狗吃死鸡吃上了瘾，没有死鸡吃时就偷吃活鸡。王大三发觉后没少惩罚它。
    有一天我又去凉水河边下粘网捕鸟，偶然间发现那只黄狗正咬住一只活鸡的脖子，那只可怜的鸡连哀鸣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悲惨地死去。黄狗很狡猾，它并不马上去吃，而是立即将狗头用力一甩，将死鸡扔在离黑狗不远的地方，并且迅速将嘴巴上的鸡血在地上蹭干净，狗模狗样地趴在地上闭目养神，装做没事一样。
    这时，那只倒霉的黑狗傻了吧唧地走到死鸡身边，伸出爪子扒拉死鸡玩。
    这时王大三正提着一根棍子在鸡场里巡视，正巧看见了“黑狗戏死鸡”的场面，勃然大怒，抡起棍子将黑狗一顿暴打，黑狗哀号着“解释”那只鸡不是它咬死的，但是王大三却坚信自己的直觉继续暴打毫不手软。因为他知道黑狗曾经有过前科。
    王大三破天荒地将死鸡赏给了黄狗。黄狗最初装得很不情愿，最终在王大三的鼓励下很斯文地吃起那只刚刚被它咬死的鸡来。
    我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震惊。
    我不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黄狗的初犯，还是这两只狗配合的失败？
    那天我再也无心捕鸟，忙着收网。
    人给鸡下网。狗给人下网。我给鸟下网。谁给我下网？
    （作者：李保田    文章来源：《金山》2005年第5期，有删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