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    活着
    ⑴病房收治了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太太，是肺炎。到半夜，她突然昏迷、抽搐，明显的脑出血症状。
    ⑵赶紧抢救。年纪这么大，也不可能开颅，只能用甘露醇为她脱水。一边吸痰，一边匆匆联系家属，孙子都四十多岁了，在“放弃创伤性抢救”上签字，问我：“我奶奶为什么一直在抽？”
    ⑶我说：“脑受损了，这是癫痫。”
    ⑷他脸上有一些不忍心的表情，最后大叹一口气：“活太长，也没多大意思。”
    ⑸这把年纪了，只能是尽人事，其他的，靠老太太自己的生命力了。
    ⑹第二天，她状态已经平稳，但还不能进食，给她上了鼻饲管。A【我看到她已经秃得差不多的头顶，几根稀疏的白头发。脸老得抽成一小团，核桃仁似的。】插管子进去，可能还是不舒服，她动了一下。我想起她孙子的话。有时候，我也那么想。
    ⑺过了十几天，星期一早上查房，我遇到老太太，真恢复得不错，都回普通病房了。B【她正在吃油饼，瘪瘪的嘴，一咕哝一咕哝。牙都没了，怎么吃？就是拿牙床磨呀磨。老太太有耐心得很，磨得慢慢的、细细的、就像在精心品尝。】磨几下，停下来，咂嘴舔舌了一会儿，是吃美了，眼睛都眯成笑微微的缝。
    ⑻那其实就是个普通油饼，医院门口每天推车摊子卖的。
    ⑼老太太看到我，油饼放下，手一伸——我给她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，她浮皮潦草地擦了手，再手一伸——我给她量血压。手臂瘦得骨头都支出来，上面还有橡皮膏，膏下面是留针，每天在打点滴。
    ⑽血压控制得不太好，我问：“药有按时吃吗？”
    ⑾老太太说：“不晓得，反正护士送药我就吃。”
    ⑿我说：“婆婆，饮食上面也要控制。油饼这种东西，偶尔吃一两次就好了。”
    ⒀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看不到：“我少吃口油饼，还能活到九十九？够本了呀。”倒也是。
    ⒁我查完房，走到门口再回看一眼所有的病床。老太太还在慢条斯理地、用没牙的嘴磨油饼，磨得好写意。今天外面阳光灿烂，北风呼啸，是个大晴天，病房里暖气开得足，老太太吃得津津有味，看着像个无病无灾的人。
    ⒂突然觉得，健康鲜活的生命固然让人欣喜，枯萎甚至是残缺的生命也同样值得珍视和敬畏。
    ⒃无论何时，活着，都还是蛮有意思的。

【问题】
    15.（2分）结合上下文分析第⑷段中老太太的孙子为什么“脸上有一些不忍心的表情”？
    16.（4分）文中画波浪线处两次写到老太太的笑，这两次笑分别表现了老太太什么样的心理？
    （1）眼睛都眯成笑微微的缝。
    （2）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看不到。
    17.（2分）研读A、B两处画横线句子，概括老太太的形象。
    A.我看到她已经秃得差不多的头顶，几根稀疏的白头发。脸老得抽成一小团，核桃仁似的。
    B.她正在吃油饼，瘪瘪的嘴，一咕哝一咕哝。牙都没了，怎么吃？就是拿牙床磨呀磨。老太太有耐心得很，磨得慢慢的、细细的、就像在精心品尝。
    18.（3分）第⒁段“老太太还在慢条斯理地、用没牙的嘴磨油饼，磨得好写意”一句中的“写意”一词应如何理解？
    （提示：“写意”本意是中国画的一种画法，不求工细形似，只求以精练之笔，勾勒景物的神态。）
    19.（4分）为什么“我”开始时觉得“活太长，也没多大意思”，结尾处又觉得“活着，都还是蛮有意思的”？

【参考答案】
    15.（2分）1.不忍心放弃“创伤性抢救”（放弃生命）
    2.不忍心让奶奶承受带着病痛活着的痛苦。
    16.（4分）第一次：传神地表现出老太太获得重生、享受生活的喜悦。
    第二次：认为自己“活得够本”的满足。
    17.（2分）A处主要表现老太太年老体衰；B处主要表现老太太乐观的性格，享受生活的喜悦，对生命的满足和珍视（B处答出一个角度即可）
    18.（3分）“写意”在这里形象地表现出老太太在吃油饼时舒坦、惬意的精神状态。（只答出表现老太太的愉快、舒服之意给1分。能答出是在描绘老太太享受生命的精神状态这类的意思给3分）
    19.（4分）开始时觉得人到了一定年龄必然要受到衰老和病痛的折磨，所以觉得“活太长，也没多大意思”；但是后来受到老太太对待生命的全情投入、豁达、乐观的精神的感染，认识到枯萎甚至是残缺的生命也同样值得珍视和敬畏。所以结尾处又觉得“活着都还是蛮有意思的。”（答对1点得2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