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里的气味已经越来越难以忍受，身体内似乎装了一个铁块，越来越笨重。尾鳍摆动得越来越艰难，还明显地感觉到力不从心地下沉。在这儿天没有换的水里，我已经是最后一条鱼了，但也很快便要重姐妹们的覆辙，去做浮尸了。我知道，我死了之后，主人便会用一个网子把我从水里捞出来，毫不留情地甩进垃圾桶，跟废纸，果皮以及种种垃圾呆在一起，成为永远失去价值的东西。
    不由得回想起从前我在河里的生活，每天有不少比我体积大的同类想把我当成它们的美餐，生活远没有这儿安全。但是，有一片广阔 的天地可以任我游来游去，有一群兄弟姐妹可以一起追逐嬉戏，游累了的时候，静静地顺水而下，到河的那一边去找寻新的伙伴。但有一天，不知道是人类太狡猾，还是我太不小心，习惯性地吞掉了一只落入水中的小虫，我便莫名其妙地成了人类的囊中之物 （天哪，鬼知通那小虫竟是人类的走狗）。从那一刻起，我的生活再没有自由和欢乐可言，整日只是在少得可怜的自来水中，从一个牢狱倾泻到另一个牢狱，无止境的反复。每大都有人用目光触碰着我，我讨厌那一双双流露着贪婪、高傲的眼睛，却只能无奈地呆在那儿，任凭他们“鉴赏”，然后看着他们拿出几张散发着油污，汗臭，被人类称为钞票的东西，给我换牢房。
    失去自由的鱼儿便失去了灵魂，我绝对赞成这句话。我的身体更加僵硬了，但我的心灵早在这之前就麻木了。一个被判终生监禁的人，如果有机会得到自由，那他一定不会养鱼，因为鱼缸里的小鱼与终生监禁毫无分别。缸底有一撮不知道什么物质做成的水草，毫无生气地飘在那儿，简直令人发笑。人类自作聪明地想给我们创造活下去的信心，殊不知这种做法是多么的可笑。
    呼吸困难。
    死亡的恐俱与无奈撞击着我，无辜的我将要在牢里永远地睡去，带着告别苦痛的快意和沉冤得雪的美梦。女主人正带着它8岁的小女儿唱卡拉OK。
    “需要你，我是一只鱼……”
    她是一只鱼？她知道鱼儿的心愿吗？她了解鱼儿的痛苦吗？她甚至连鱼是一条条的而不是一只只的都分不清楚。她唱着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。主人哪里知道，就在她尽情歌唱，感受快乐的时候，一只垂危的鱼儿正在她的身边，那个小小的鱼缸里，感受死亡。
    正点的钟声敲响，像是死神逼近的脚步。隐隐约约听见小主人和她妈妈的对话：
    “妈妈，那条鱼怎么不动了？”
    “大概是死了吧。”
    “那怎么办呢？”
    “捞出来扔掉吧，明天再去买几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