鸟巢的风味
作者:彭晓玲 文章ID:8022 浏览:
因为山青水秀,地处湘东的老家自然多鸟巢,不过,那还是在我年少时节。
那时候,我家门前,有几棵高大苍翠的大樟树。每望一眼郁郁葱葱的大樟树,我总有一种爬上去的欲望,只因在高高的树之顶端,有盘缠于树杈上的鸟巢,常有三三两两的喜鹊喳喳地来来往往。
喜鹊黑亮灵巧的翅膀,如豆的眼睛流转不已,飞姿自是美妙,乃至给飞翔留下足够的温暖。在美丽的春天,鸟巢里常隐约飘来小鸟叽叽之声,过路的人便自然而然沉湎于梦一般的清纯。
老家的鸟,大都很狡猾。喜鹊高高在上,还有一些鸟则干脆将巢藏得深深的,或在树叶浓密之处,或在树之尖端。总之,要么让人可望不可即,要么根本不让人看到。偶尔,常常是落叶时节,当孩子们玩得疯癫之时,一抬头,便发现不远处矮矮的树梢上,垂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鸟巢。不过,当发现它时,其实已是空巢了。
麻雀多得很。那褐色羽毛上布满了黑色斑点的小巧的鸟儿,一天到晚在屋檐下,叽叽喳喳,飞来飞去。它们的巢就藏在屋檐下的某个墙洞里,洞口黑洞洞的,若将手伸进去,常常能掏着几颗圆圆的麻雀蛋,或一两只丑丑的小麻雀,黄黄嫩嫩的嘴,不停地张开又合上。可过一段时日,若是再去摸那个鸟洞,常常一无所获了。
后来,我离开了乡村,远离了鸟巢,也远离了鸟。在繁华的家乡小城,自是难以见到鸟的踪影,内心空落了几许,好在,时有鸟巢淡薄苍灰的身影飘荡在我的梦里。不知为何,我执著地萌生了一种想法,真想成为一只美丽的鸟,翩飞在枯瘦的枝头上。变不了鸟的我,自是对鸟巢怀有一种特殊的亲切。
又是一个初春时节,我来到山东大平原。车窗外,一望无际的旷野上,多是光溜溜的树。很突然地,一棵高高瘦瘦的树傲然于眼前,那光光的树梢上,赫然苍黑一团。我张望再三,惊讶地发觉,那是一只鸟巢。谁知,从青岛至烟台,一直到济南,只只苍黑的鸟巢,竟绵绵不绝地撞击着我的视线。
试想,汽车在公路上奔驰,公路两旁,绵延着一排排光溜溜的树,隔不了多远,便有一只苍黑的鸟巢挂在树枝之上。可以说,所有的鸟巢,看上去都厚重,由一枝枝苍黑的树枝错落有致地搭成,爽朗,朴素。偶尔,自苍黑的鸟巢,也会飞出一两只黑羽毛的鸟。虽不知其为何鸟,我仍被一阵翅膀的扑棱棱拍击声所震颤。
真想不到,在苍茫的平原上,鸟巢以一种全新的风味,令我无法回避无法平静,给了我异乎寻常的触动。而穿越时空的隧道,老家的鸟巢,以蒙太奇的手法,执著地闪烁。可我惊异地发现,南方老家的鸟巢,在森林茂密、山重水复的世界,莫名地迷失了飞翔的方向,有着一种战战兢兢的谨慎,如履薄冰。北方的鸟巢,则洋溢着关东大汉的坦荡,无遮无挡地走近世人,却得以守住自我的风味。
其时,一棵又一棵树,一只又一只鸟巢,自我眼前掠过,传递着鸟的声音,我有了一种行走于大地的心情。一种全新的感觉,一种渴望闯荡的锐气,渐渐地漫溢而来。
(选自《散文选粹》,有删改)